擱淺在心頭

好吧~我承認我是故意拖稿的XD

　　只要是櫻所缺少的，他就逐項彌補給她。

　　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櫻的時候。

　　她穿著白色的絲綢單衣，罩著薄薄的紗質小褂，風輕輕地梳著髮絲翻飛，落英繽紛，滿天柔風細雨似的，將她襯成了春光裡的一樹櫻花。回眸的那瞬間，手裡還握著銅鳳，眼神載滿茫然，像是冉冉飛舞的白櫻瓣隨風飄零。

　　櫻。她清麗的面容就此深深鏤刻進他的心裡。那時候他便決定了，要牽著她的手。

　　雪融了，北國的四季比起故城還來得分明。春陽正暖，仍帶點微微的料峭，但萬物已從酷寒的嚴冬中甦醒，柔花嫩草隨著階梯延伸開來，有種嬌艷的美感，櫻就在嫩芽初萌的林間與百靈鳥嬉笑，像是森林的精靈。

　　「春！你看你看！雪水積成小溪了！」潺潺水流凜冽，她不怕凍地掬了滿掌的水獻寶。

　　帶著寵溺，春微笑著。這樣離塵而居也有三年，櫻仍如初來乍到那般感到新鮮，對這世界像是怎樣都看不夠。

　　其實只因身邊的人是彼此，世界才顯得如此可愛。他明白的。

　　不忍她在皇宮的不自由，和被人惡意的冷落，費盡心思將她帶了過來，不曾或離的相伴著。為了一句話，不惜重金替她備了華麗的九重雲紗，雖然櫻總是穿不慣，終究被披掛起來，成了既賞心悅目又價值不菲的擺飾。

　　春天已然來臨，他該動身啟程。待了太久，手邊的資金已用罄，囤貨也已耗去一半，再這樣下去會坐吃山空的。雖然櫻應該也不介意荊釵布裙。當然他不會讓櫻嚐到一絲半點的苦。

　　但他真不想走，不想走。

　　那晚他們吃了一頓很久很久的飯，月光朦朧而夜迷離，多想將對方的眉眼凝於此刻，深深地烙進心裡。離別苦，為了將來的分離，他們第一次同床而眠，擁著彼此的溫度入睡。

　　臨別前，春留了侍女照料她的生活起居。

　　順著水路橫槊而下，才出家門就已歸心似箭。每天每天，都想著那個溫暖的家，有心愛的人在等待。

　　如常地作息，櫻將自己照顧得很好，看不出一絲波動。至少侍女看不出來。

　　若是那個人不在身邊，脆弱又有何意義？連心也被帶走，留下的只有堅強。唯在接到家書的時候，思念才會像蟻群啃噬心頭，既騷動又疼痛。如此承受著煎熬，天天盼著他歸來，沒想到，在邁入第二個月的當頭，一群黑衣人入侵了石屋。

　　櫻一向淺眠，當過多的腳步聲響起時，雖然輕巧，在實木地板上卻清晰可聞。她機警地睜開眼，連鞋都來不及穿上，將銅鳳捏在手心，就翻窗而出，在再熟悉不過的樹林中狂奔。這些人是誰？為何而來？她沒空細想，只記得春說過銅鳳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中。

　　數不清絆了幾次跤，連腳底都磨得沁血，黑衣人仍鍥而不捨地在後頭追著，背上多了幾道血口子，傷痕不淺，這才發現這起偷襲是為她而來。

　　接到線報的春連夜趕路，剛好險險地接住力竭倒地的櫻，發狂的他幾乎是失控地將刺客屠殺殆盡。

　　他不敢去想像，若是自己沒將黑夜留下護衛會如何？他們可以輕易交差，卻又不給她痛快，像是玩弄已在囊中的獵物，惡意的在她身上留下傷口，再看她奮力逃跑的狼狽模樣。但如果在他趕到之前就...光想到一點點他便覺心寒。他不能原諒，不能原諒那些人的貪婪。

　　只因為櫻成了他停留的羈絆...

　　「春？」因傷而只能俯臥，櫻吃力地側過頭，便看見他憂心的臉孔。

　　「對不起...」

　　櫻打斷他，「你沒有理由道歉呀。我有將銅鳳保護好喔，也有乖乖等你回來...」這才想到昨夜驚恐，在熟悉的懷裡低低啜泣起來。

　　他不能原諒。

　　將黑夜和侍女留下，春一個人，回到那座幽深的皇宮裡。

＊＊＊

　　就這樣又等過豔夏與清秋，和一整個冬季。

　　她有好多話想對春說。夜裡少了他的溫度怎麼也睡不安穩，沒有他幫著梳的長髮她又紮回辮子了，看不見他的笑臉日子平淡得好可怕...這才發現自己依賴他多深。

　　想念著，等待著，當她知道自己終於得償宿願地有了鬈髮時，臉上依然平靜。

　　「主母，進屋避避寒可好？」侍女滿臉擔憂，替櫻添了毛裘和手套，「讓主子知道，翠翠又要領罰了。」

　　「我不是妳的主母。」

　　翠翠立刻從善如流改口，非常識相，「姑娘。」

　　但她只是漫不經心地應著，攏袖望向遠方，這綿綿梅雨不絕，像撲簌簌的淚落個不停。

　　「吶，翠翠，妳覺不覺得我被拋下了？」

　　翠翠沒有回答。在思考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後，決定動身帶櫻去見主子。

　　聽春說，他的父母從小就不知所蹤，讓個名不經傳的古玩商收養後，繼而承襲師傅遺願，成為行腳商人。也因這樣的環境，造就了他謙和有禮卻七情不上面的個性，以高深莫測的手段，加上一些師傳的防身底子，和他這副天生的好樣貌，都讓他在商場上所向披靡...至少還未棋逢對手。只有櫻...能讓他耍無賴，偶爾還會看見他鬧彆扭，不用再撐著那種溫文儒雅的假笑。

　　這些櫻都知道。但是當她踏入宮內時，還是為春的才能感到驚豔。

　　像是將整個市集都匯集在皇宮裡，主殿仍在，僅剩下蜿蜒走道，翠綠得像要滲水的青石板路蔓延，熱鬧的商家夾道兩旁，各地的特色貿易皆聚集在此，來往的行人雜沓，喧囂不絕，四處燈火通明，即便入夜後也繁華燦爛如白晝。

　　如此一來，待在宮中就能夠運籌帷幄，免去奔波的過程，以最小成本獲取最大利益。

　　果然是商人啊。

　　將翠翠甩開，在有些陌生的邊廊穿梭，尋找春的途中，櫻不忘將帽沿拉得更低了些，寬大的兜帽掩去了她半張臉龐，從帽緣隱約露出櫻白色的唇。饒是這般低調，仍有人認出她來，「姊姊？」

　　聽見熟悉的聲音，她抬起頭，映入眼中的父王和桃馨模樣狼狽，像是逃難似的在宮中逃匿，已不見昔日意氣風發。她心裡了然了幾分。

　　據說，那群殺手刺殺長公主未遂後，讓前任駙馬暴怒地解決了，之後更勢不可擋地一路殺回皇宮，頗有大義滅親之勢。據說，前任駙馬將國主踢下位子，並且將其與次公主無期流放，便極力打造了這座繁華不夜城，百姓的生活有了突破性的改善。

　　靜默在他們之間蔓延，一陣南風呼嘯而來，掀掉了櫻的兜帽，一頭流瀑似的鬈髮在空中翻飛。

　　「櫻...妳的頭髮...」國主顫顫地指著她，神情又憂又懼，「難道妳情竇初開了？」

　　看著自己父皇慌張的模樣，櫻恍惚想起母親說的那個床邊故事。

　　傳說神之國有位王女，個性溫婉寧靜而端莊，聰慧之餘思維也甚是靈敏，但就外表而言...是位無鹽女，於是理所當然地受到國人的擠兌。還記得那時候她不忍地淚眼汪汪，「母后，她也跟我一樣嗎？」母親只是微微笑著，說王女某天遇見命定之人，是個誤闖神之國的凡人。為了保護心愛的人，她終於爆發了神能，像是一夕綻放的仙境之花，濃郁而芳馥的花香噴薄而出，籠罩著豔到極致的，奪人心魄的美麗。

　　一直不開的花，終於奮力地舒張她潔白的花瓣。

　　當然，人性是殘酷的。神也是。新仇舊恨摻在一起，王女無情地把故國一傢伙滅了，卻和愛人另闢一處家園。

　　想來父皇是忌憚這個神話吧。怕她覺醒、怕她如法炮製。

　　櫻沒有回答父皇的問題，尋了路就往主殿走去，大位之上卻不見春的蹤影。她緩緩地登上階梯，一邊褪下斗篷，原本意欲攔下她的侍衛像見了洪水猛獸地慌忙退開，黎民百姓抬頭看著，恐懼的竊竊私語在她站在頂端時戛然而止。

　　斗篷之下，是件棉絲混紡的紅色霓裳，袖底和裙襬繡滿了粉嫩的櫻瓣，像在華衣上飛舞的蝶，一頭青絲軟軟地披在身後，隨風輕揚。倉促間櫻只套了兩層，即使如此氣勢仍不減一絲半分。

　　底下仍舊一片沉默。該說些什麼呢...「吾名為千櫻，乃國之王女，」對了，這才是她完整的名字...

　　一頭鬈髮讓眾人譁然起來，她微微抬手，「古有神女滅國，實屬傳說，千櫻胸無大志，今又得賢主，特此聲明願無條件棄位，昔日一切，皆既往不究。」說畢，她掏出懷裡那枚屬於她的銅鳳，毫無留戀地擲在王位上。一抬眼，春正從人群那端排眾而來。

　　命運在人為。她不會成為那個王女。

　　她想過了，她要的不多，就只是有個地方容得下她，有個人能陪伴。

　　懂事以來，她都是獨自過活的，春出現在她生命裡實在是天大的恩賜了，怎能在明白他的才能和野心後，還能狠心剝奪他一展長才的舞台？瞧瞧這繁華京城冠蓋雲集，人民心之所嚮，都在這看起來柔弱俊美的人兒身上。若要他犧牲來成就她的冀望，並非她所樂見的。或者要春在事業和她之間抉擇...她害怕聽見答案。

　　看吧，這會他竟然先選擇銅鳳。

　　不等春往她走來，千櫻就先往殿外走去。那步伐之穩，讓人忽略她的速度有些出奇的快。

　　「櫻！」

　　一陣冰涼塞進她的掌心，銅鳳又回到她手裡了。錯愕地回望，只見春攢著她袖子一角，楚楚可憐的，「妳不要我了嗎？」

　　「...是、是你先不要的吧？」

　　千櫻疾走，在後頭的春亦步亦趨。他們竟然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回北國石屋，他們的家。

　　這大概是他們頭一回吵架。

　　所謂真理越辯越明，在損人與被損中，使出終極纏人大法的春，終於弄懂千櫻那複雜的心結，對於感情既渴望卻又恐懼，只好理性地強迫自己隔絕在情感之外。不在其中，就不會被傷害。但她卻活得那麼寂寞，寂寞得不知道該怎樣跟人相處，然後無法融入人群，越來越淡漠，越淡漠就越嚮往。

　　如此惡性循環著。

　　「所以妳以為我拋下妳，回去佔地為王？」春好笑地說。

　　她囁嚅，「真是這樣，我也不會介意...」

　　「我說過要帶妳走，就不會更改。」緊緊地抱住她，卻又不敢使力。「我可是個很有信譽的商人。」

　　同時也是個錙銖必較的商人。

　　妳吃的虧，我必定會替妳加倍討回來。所以次公主膽敢指使那些刺客，就要有絕對的覺悟，原本千殺萬剮都不足解氣，但對於嬌慣的公主，永遠流放已經夠折騰了。只是這些...千櫻不用知道。他不想看到櫻的眼淚。

　　所以當櫻站在高台上，一副欲泣的茫然模樣，他忽然覺得...沒有櫻的國境竟然如此無趣。

　　不要也罷。

　　師傅，徒兒恐怕不能繼續揚名立萬，為您掙一口氣了。但至今以來也夠燦爛輝煌了，是嗎？我找到了一生的歸宿，並且，不願放。

　　門前立著兩座雅緻精巧的銅臺，像是互相應和似的，響著微微的清脆鳳鳴。

　　在朗朗青空之下。

　（完

　不蓋你，寫這篇的時候我只聽這首，一天大概重複有100遍！所以這幾個禮拜扣掉我偷懶的時間算算應該超過1000多遍！(我想我大概得了旋律重複強迫症)

真的是聽他千遍也不厭倦XD

　當然這首歌跟本文完全沒有關聯  

　從決定重新下筆，我又多拖了三、四天左右(自毆500下~)... 只能說爛梗很多，而且有點唬爛太過，那就這樣吧(是怎樣XD

　終於可以從咬文嚼字中解脫了～喵哈哈哈哈哈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