擱淺在心頭

第八章

　　又一次獨自在花香中醒來。

　　陽光淡薄而迷離，灑了一室幽靜。埃瑟兒靜靜地坐在陽光中，看著染滿金光的微塵紛飛。

　　這些時日，柏瑞斯的音訊杳然讓她頹喪很久，但艾克里桑沒有想過要放棄她。要是早點遇到艾克里桑就好了。她不是沒有這樣想過。他是那樣穩重而平凡，足以陪伴她好久好久。

　　但是她不能這麼自私。

　　就算真的可以也使不得，她的心已掏給了那個人，只為了那個人，不是他，就不可以。

　　「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...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...」在這樣絕望的等待中，她斷斷續續地唱著。

　　在艾克里桑來敲她的門之前，埃瑟兒就已經整裝待發，等著要去龍團。

　　龍居住在這片大地西南方的裂縫中，那裡常年幽暗且神祕。

　　跟著艾克里桑穿過符文陣抵達蒙浦浪廢棄碼頭後，還得跑進瀑布，繞過大片荒廢的農田才能到暗黑禁區。這條路，柏瑞斯和她曾經來過，並且聽流浪者說這裡有條隱密的捷徑，一試之下還真的有，只是要在妖魔環繞下穩當地通過瀑布後方長滿青苔的岩石，說實話，有些困難。

　　就是因為有柏瑞斯，再大的危險都變成一種冒險。

　　現在的她已經有能力自保，跑過去不是問題。

　　等到她靈巧地跑進了暗黑禁區，對著魔力水晶灑了一把煙花，進到次元的裂痕時，艾克里桑還在後頭奔跑。

　　裂痕裡，一片虛無。而隊友三三兩兩的來到。

　　覷著塔林特斯還沒出現的空檔，增益法術、BUFF、能力藥水全都出籠，一時之間光輝燦爛奪目，顯得熱鬧非凡。

　　起初，埃瑟兒並不是那麼融入隊伍裡，甚至有些反抗。畢竟她的目的只是為了寶物，當行動有了目的，其他事物就不那麼重要了。

　　但隊伍裡有七個人，有時她還得兼顧另一隊的人馬，心疲而力有未逮之下，補血只是補個不死而已，就連BUFF也是想到才下。她也知道有的隊友對她頗有微詞，是艾克里桑不厭其煩地一一安撫下來。

　　漸漸地，埃瑟兒體內的牧師靈魂甦醒過來，本來她就是為了隊伍而存在的牧師，起碼從小她就是這樣被教育著的。直到遇見他們。因為他們，她才會成為某人的專屬牧師。

　　忽然有人大吼，「龍來了！塔林特斯出現了！」

　　在場所有的人，不管公會敵不敵對，瞬間都肅穆了起來，各自的領導者指揮著攻擊手，神情專注地對著狂暴化的龍不停施放絕招，伴著聲聲戰嚎，直到氣力用盡。而埃瑟兒退了幾步，在龍尾掃蕩的攻擊範圍外唱著咒，虔誠得接近盲目地放出聖光，祈求勝利。

　　每個人都是那樣地豁出一切，MP頻頻見底到破表。

　　有好幾次都眼見隊友的血條低爆水平線，卻讓她狠狠地救了回來，但救得太猛的下場，就是她會衝進戰場裡，場面非常驚險。埃瑟兒只能對自己放神光護體，但技能冷卻時間長得讓她咬牙，硬是撐了過去。

　　數不清自己到底吞了幾手藍水，塔林特斯哀絕地咆哮一聲，終究脫力倒下了。

　　然後...一個龍骨頭盔朝她飛了過來。是塔林特斯的禮物。

　　埃瑟兒怯怯地捧著，全場轟然雷動不已，有的人心有不服，褒貶不一，當然艾克里桑是站在她這邊的。

　　「收下吧！這不就是妳的動力嗎？」

　　看著狼狽的艾克里桑，和全身染血的隊友...「謝謝...你們辛苦了。」她沒來由一陣鼻酸。最想念的人卻不在她身邊。

　　默默地將頭飾收妥在倉庫，她將自己沐洗乾淨，就疲累得倒進軟軟的、帶著茉莉香的床舖裡。

　　她依然繼續等著柏瑞斯的歸來。只是，當少了一個明確的目標，日子寂靜得讓寂寞洶湧如狂潮，像是只剩下磨人的思念時，會令她感到無比的惶恐。

　　日日喪志，艾克里桑實在看不下去了，「妳還是來跟蟲團好了。」

　　並不是不願意...但是她也不是那麼願意。

　　瑪蘿對蟲團沒有耐性，所以很少跟在艾克里桑身邊。她寧願自己找隊伍去冒險，也不要盯著這一成不變廢墟似的風景。

　　只有她，還眷戀著跑在她前頭那道瀟灑的背影。

　　曾經，柏瑞斯就帶著她沒日沒夜地在巨蟲的根據地廝殺，整整好幾日，他們都是露宿餐風，只就著營火背抵著遺跡的殘牆，就當作是假寐小憩的地方，克難地等體力恢復。

　　這些煉獄爬上來的巨蟲，口吐炙熱火焰，身邊圍繞著無以計數行動迅速的小蟲，互相交錯著攻擊，一逮到機會就要將人啃蝕殆盡。唯一的打法只能先把巨蟲戲耍得滿腹怒火嗷嗷怪叫，再引誘到神殿的柱腳技巧性地拐彎，巨蟲卡牆後，那些防禦力低下的小蟲就不成威脅了。

　　當初柏瑞斯學了好久，才沒有讓她尖叫著滿場亂跑地去復活他。

　　「所以，」艾克里桑有些不確定，「妳要來嗎？」

　　原本只是慣例問問，沒想到埃瑟兒這次很乾脆，「好啊。」

　　「不去就算啦，每次都...」他愣了一下，很沒形象地張大了嘴，「妳說什麼？再說一次！」

　　「好啊。好，我要去。」

　　哇塞。他想。終於有符文師肯跟他去打蟲了。

　　他們熟練地來到巨大的神殿遺跡，很順手地將四隻巨蟲搞定，在埃瑟兒的BUFF加持之下，更華麗麗地炸翻了蟲窩三次，但艾克里桑還是一臉的恍惚。

　　組隊裡只有他們倆，沉默瀰漫。

　　回顧這一路上的孤身，也就這麼一個陷阱獵人會長肯這麼看顧她。「謝謝你，肯一直這樣包容我。」

　　這句感謝卻讓他瞬間清醒過來，「三八！道什麼謝，是不是兄弟啊？等等錢我們五五對分啦，不過所有搶到的寶物都要歸我。」

　　「什麼兄弟，」埃瑟兒輕輕笑了，「我以為是姊妹欸。」

　　「......七三分。」

　　「你剛說了五五分的。」

　　艾克里桑的青筋隱隱跳動，並且有暴力化的趨向，「不然八二好了！」

　　「喂！坑成這樣，我的水錢誰付？」

　　後來皮諾可透過人脈關係，轉交了一封信給埃瑟兒。

　　人嘛，人生在世總會欠些人情債的，這些債主加總起來就會成為可觀的助力。皮諾可經商有道，名聲響亮，加上她總是睜著貓兒似的媚眼，說話都那樣慵懶輕柔，連同性看了都會臉紅心悸，而人脈遍佈世界各地所有職業的主要原因，還是源於她受到幫助後，也會同樣慷慨地放送甜頭...

　　一記飛吻。

　　雖然唬很大，但人人都被唬得很開心。

　　埃瑟兒的人脈網也不小，卻不像皮諾可那樣錯縱龐大，大多都是組隊或流浪時順手救助過的RL或MA，但相對的，他們的手段就不如商人利索，情報也就不那麼有力。

　　能夠得到柏瑞斯的消息，來自於誰就不那麼重要了。

　　她感激地從皮諾可手上接過信，激動得幾乎快要哽咽，「謝謝。」

　　微微顫抖地揭開信，裡頭只有一行字。

　　一切都好，近日將歸，保重。

　　這天，埃瑟兒整天都只待在閣樓裡，不停地將信翻出來，仔仔細細默念著。一遍又一遍。

註:RL-征戰領導者，多為防禦較高的戰士，有時也由迴避高的獵人擔任；

MA-主要火力，簡稱主力，通常是殺傷力較強大的人。

　（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