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七章 心底的那根刺
顧不得仔細整理行囊,陶樂只來得及抓起錢包就往外跑,急迫地風捲而至松山機場時,發現機票和護照已經一併辦妥了。
會這樣替她事事設想周到,肯定是龍墨的意思。
「連一點時間都不浪費...就這麼嚴重嗎?」她一咬牙,入關後就衝進機艙。
等待起飛的時間對她來說很焦急難熬,這近一小時的時間裡,她不斷地東猜西疑,已經快將自己的掌心掐淤了,有好幾次,都差點難忍得讓哽咽逸出喉嚨。
好不容易飛機落了地,馬上又搭著計程車繼續奔波。這小小的島嶼,在此刻卻變得那麼咫尺天涯,每一步路,都令人如此煎熬。
終於...趕到阿文給的地點後,見到與海連成一線的青藍色天空,映得灘上的白沙閃閃發光,暖風一陣陣吹來,拂過她微微汗濕的臉頰。龍墨就在一處蔭下的躺椅上小憩,僅穿著背心的上身露出勻稱的臂膀,幾日未見,他的皮膚更黝黑了。
陶樂愣愣地盯著龍墨好一會兒,才如夢初醒地奔上前去。
「龍哥...龍哥我來了。」她輕聲說著,怕驚擾了龍墨。「阿文說...」
龍墨緩緩地睜開眼,唇畔隱隱帶笑,「來了就好。」
「阿文說你出事了...」
不同於陶樂的慌張,他闔上眼,挪了挪姿勢拍拍身側,邀她一起享受這份愜意。
被撈上躺椅的陶樂只顧著在他身上摸索任何傷勢,「到底是怎麼了?你有沒有怎樣啊?跟我說啊!」
「我沒事,」他按住對他胡來亂去的那雙手,悶悶地笑了,「只是很想妳。」
低沉的嗓音笑著訴說熾熱的想念,讓陶樂失神了一下,然後慢一拍地想通了前因後果,一顆揪著的心才得以安穩地放回原處,應該要生氣的,但是陶樂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。
這一哭,從容如龍墨也手足無措了。只是神色陰鬱地瞪著提餿主意的阿文。
待哭聲漸歇,才發現陶樂緊揪著他的衣襬,睡沉了。
將她安置在民宿溫軟的床鋪後,他跟著躺下,歉然地看著她仍嗚噎不已帶淚的側臉,心裡有說不清的滋味。很苦,但也很甜。
沒想到自己會忍不住思念,在看不過去的阿文慫恿下導了這齣戲。
曾幾何時他開始會懼怕失去陶樂?就如同陶樂害怕與他分離一樣。看見她眼下有新生的黑眼圈,大概是昨晚通完電話憂心不已,天一亮就開始風塵僕僕,加上哭得疲了才會在安心之後一倒頭就睡。
他總以為她會離開...像每一次他要親自將她的手遞給別人,目睹她轉身離去一樣。
但她也總是會回到他身邊。
所以這樣就好了。她還是他的陶樂。久違地輕輕擁著她,然後看見她顫著睫毛醒來,「抱歉,害妳擔心了。」
明明並不委屈,但陶樂在他的環抱中,又痛哭了一次。
大概是擔了太多憂慮吧,八成幻想了一些有的沒的。龍墨揉亂她睡散了的髮,寵溺地笑了,「這麼哭不怕缺水嗎?」
「要喝水補水...」
「走吧,去吃飯。」順手擦掉她的淚痕,「吃飽我送妳回去。」
但陶樂倔倔地,「不回去!」
「1924呢?」
「龍哥,你早就知道浩瀚...那個?」然後翻了翻背包,帶點故意的說,「我忘記帶手機了。」
龍墨長長地嘆了口氣,「我只是猜測,沒想到真的是他出手。」
「那我來都來了,要跟你一起回去,店裡我已經請左京來看著了。」還得先去麻煩羅藍關說一下,誰叫他只聽羅藍的話。
只是...左京進駐酒吧,忙來忙去,就只會愛爾蘭咖啡那一招。
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著同件事,相視一笑。
接下來的幾天,像是回到只有彼此相依的從前,又像是失而復得那樣的珍視,或者像要把過往不足的一次彌補回來。懷著這樣的心思,就算因暈船欲嘔也能夠忍耐下來,海風吹著陶樂蒼白的臉,為了不讓龍墨見了憂心而轉向,卻因此見到隱身於浪花中隨之起伏的海龜群,與海流載浮載沉,海水青中帶碧,不同於頂上蒼穹的蔚藍,這樣壯觀的景色讓陶樂忘記了身體的不適。
他們的足跡踏過淒美的七美島,在大自然中讚嘆著鬼斧神工,水族館裡隔著玻璃看魚兒在崢嶸珊瑚間悠游,或是吃著自己釣的新鮮小管,甚至連每一粒米都顯得特別甘甜。
每一天,都帶著笑容極倦地沉沉睡去。再滿懷期待的醒來。
只是不要一直提起她用釣鉤勾到自己衣角,然後就要豪邁甩竿的蠢事就更好了。被阻止的時候她仍一臉迷惑,還是龍墨忍住笑替她取鉤。
阿文抓著機會就糗她,「釣自己給老大吃嗎?」
其他人也跟著訕笑鼓譟起來。
「閉嘴!」
但是這些,都比不過剛好趕上花火節的尾聲那樣感動。
她沒想到龍墨神祕兮兮地哄她上車,然後就這樣載著她在夜色中迎風騎著,以前所未有的緩慢速度。
等到下了車,看見天際滿滿燦爛輝煌的煙花,或殷紅或金黃或碧綠,七彩斑斕,一束比一束更高,一簇綻放到極致又接著下一簇,她只知道站在原地哇哇亂叫,任龍墨牽著她往景點前進。
「龍哥,你怎麼知道今天有煙火?」視線捨不得離開那些絢麗,她望著天大吼。
龍墨的嗓音輕輕地,卻異常清楚傳過來,「剛好問到的。」一隻手順勢體貼地撐著她的後頸。
沒有巧合,只有必然。
她被坑了。陶樂分心想著。
花火節明明就要結束了,但龍墨就是有辦法不露痕跡地拐她來看,雖然被拐,也被拐得很開心。這就是感動了吧。
緊緊牽牢他的手,身邊沒有相機,那就用眼睛記錄下這個特別時刻吧。
告別了一片湛藍的海島,他們精神饜足地回到1924,還沒踏進大門,浩瀚就大步衝了過來。
陶樂只來得及放掉龍墨的手,就被扯進溫熱的懷抱。
「妳竟敢不帶手機!」
「事發突然嘛...」察覺他隱隱發抖的肩膀,她心軟地輕輕回擁了他。「對不起,讓你寂寞了。」
「龍墨是有什麼問題?妳去了整整五天!」
她忘了,浩瀚是個佔有慾極強的孩子。並且對待不對盤的人會特別小心眼。
所以她只能回,「水土不服吧,你也知道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抽絲。」
浩瀚悶悶地啐了一聲,「左京那傢伙,只會愛爾蘭咖啡還敢搶我的店長位置!」
...敢情你還在執著那個頭銜?
但是半吊子的左京接手也是很好笑。他們曾經請他來救急,但是他很固執地捨棄特地為他惡補的酒譜,堅持只出愛爾蘭這一道。
「龍哥回來了,你還是先把學業顧好吧,趁有空考個證照什麼的,對往後求職比較有利。」
斜斜睨了她一眼,「妳是把我當作二代小開嗎?」
「沒有,你多想了。」感到攀在身上的負荷變重了,「累了?你不會沒睡覺吧?」
「嗯,總覺得妳一下就回來了。」
多傻。陶樂沒有辦法壓抑眼眶突來的泛紅。
但她不也是如此?這樣的重視,像她跟龍墨之間的羈絆,別人怎麼都隔絕不了。偏偏這是她與浩瀚的感情。
她依賴龍墨,就像浩瀚依賴著她,只是他極度不能容忍龍墨。
這可怎麼辦才好?
(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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