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遺傳

  最後她還是回到這裡,回到狂風洞窟。

  米爾漢到這裡來探過她幾次,卻讓她勸了回去。他還年輕,有希望繼承下一任當家,就別再來這種有失身分的偏遠地帶了。 

  他不曾或忘的心意,她感受到了。

  數不清這樣遠離人群、卻又默默觀望著,究竟多久了。這個怒吼著風聲的山谷,偶爾會有人經過。但自從那件事之後,她決定不再追隨任何人,失去一顆心的教訓已經足夠。

  於是,任何人在她眼裡都是同樣的庸庸碌碌,但她...還是克制不住地揚起法杖、吟起咒語,對往來的冒險者降下祝福。

  然後千篇一律的攀談、搭訕、邀約,十幾年來都沒變過。她漸漸覺得疲了。

  她要的,從來都不是膚淺的回報或者代價。她只想問問他...

  問什麼呢?

  一聲嬌脆的呼喝聲引起她的注意,讓她反射性地放出一連串的BUFF,於是她看見一道靈敏的身形踏著穩穩的步伐跑位,一面又迅速地將冰雪凝成箭施展攻擊,招式像是法師,卻又帶著獵人的影子。

  太奇怪了。

  那位外表看起來明顯生嫩的冒險者,身穿月牙白短袍,紮著香檳色雙馬尾,手中舉著比她個子還高的法杖,熟練地對她行禮,「感謝您,感謝無上的聖光。」

  埃瑟兒微微挑眉,開始對她有了好感。還只是小姑娘呢,坦率又不失禮貌。

  視線相交,她便無預警地跌進那泓明亮的眼神裡。

  真的不對勁。

  少女的膚色白皙,但耳朵只有她的一半長,瞳孔不如人類幽深,卻也不及精靈清亮,那半瞇的眸子像是掛在半空的月,清冷,卻溫柔。一個半精靈。

  「妳...不是人類吧?」

  「啊?」她搔了搔自己的臉龐,「很奇怪嗎?我是不排斥啦,何況爸媽說這是他們相愛的結果,也是人類和精靈友好的證明,看了十五年也覺得滿好看的。」

  匡的一聲,埃瑟兒震驚地把法杖摔落在地。「妳...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我叫月牙.杭特,幸會。」少女正色說著。

  忍了又忍,卻仍不禁淚闌干,埃瑟兒強忍著哽咽,淚水滴滴落在襟前,澆熄了所有僅剩的埋怨。

  柏瑞斯.杭特...你的孩子和你一樣,坦率開朗,戰鬥時傲得不得了,卻有著皮諾可的優雅從容。你們把她教得很好...真的很好。

  「妳怎麼了?」月牙稚氣的臉孔佈滿早熟的擔憂。

  「我沒事,只是想起故人。」她勉強地笑了笑,「人類和精靈...處得好嗎?」

  「我爸媽嗎?」畢竟還是孩子,提到親人,她的表情顯得神采奕奕,「好,當然好。兩個外冷內熱的人碰在一起就燒得亂七八糟的,一點節制都沒有。聽說以前就常兩人四處去冒險,所以我出生後就讓師傅帶大,只是都年紀一大把了還在學人家亡命天涯,害我到現在還要藉口出來歷練,好讓他們恩愛!」

  埃瑟兒只是含笑聽著。

  她嘆了一口長氣,「我真希望他們能陪我久一點。」

  「...他們聽起來很幸福。」

  「嗯,很幸福。」月牙又嘆氣,「但是人類的壽算比較短,越接近老年就越衰弱...最近衰弱到老爸也鬱鬱寡歡的。」

  小姑娘很健談,所以連老爸老媽到處遊山玩水時鬧過什麼笑話都出賣了,所以她知道皮諾可已垂垂老矣。所以她知道,即使這麼多年過去,他們的心裡都還有著陰鬱醜陋的心結,盤踞糾結著不肯癒合。

  「他們這是心病吧。」她支著頤,神情迷濛。

  「但是老爸老媽從不跟我說。」月牙孩子氣地噘著嘴,一臉的不滿。「說出來,不就好了嗎?」

  「就是因為不能說。」埃瑟兒深深凝視著她,「我,可以醫。而且,如果妳想外出歷練,我可以幫妳。」

  少女瞪大眼睛,「可以嗎?」

  埃瑟兒大方地遞出茉莉香囊,「妳考慮考慮再決定。」或許...他們根本不想痊癒。

  「不用考慮!」月牙接過香囊,連同家書,飛快地讓飛鴿寄了回去。然後慢半拍的覺得這股花香味兒有些熟悉,「埃瑟兒阿姨...嗎?」

  意外地被認出來,她有些羞澀地笑笑,「妳知道我?」

  「知道哇!我還知道艾克里桑叔叔和瑪蘿阿姨,還有你們在公會間的冒險!」雖然艾克里桑叔叔總是對老爸咆哮。

  「...這下妳該鬆口氣,還是更提心吊膽?」

  「我不介意啊,」少女聳聳肩,笑出兩顆小巧的虎牙,「大概是我爸媽要傷腦筋吧!」

  那個瞬間,她覺得被寬恕了。

  對了,她一直忘記要問。忘了問問師傅和千稚,問問他,她所追隨的信仰和永遠,為什麼如此短暫且脆弱?或許人心太多變,緣分又如鏡花水月,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有所執著吧。

  但現在...不問也沒關係了。

  眼前的這孩子純潔如紙,別讓上一代的紛紛擾擾染上這顆真心,歲月如梭,我們手中還攢得哪些美好?還能惦著仇恨多久?

  人類真是不可思議,只將好的部分遺傳下來...

  也該讓這萬惡的循環終止了。

  她,原諒了。

  「走吧,」埃瑟兒望向走在前頭那小小的肩膀,從那裡,她看見久違的開闊景色,「就從精靈峽谷開始,好嗎?」

  「有妳在,哪裡都可以。」少女挺了挺胸,「不用擔心,妳的BUFF我全部都可以用!我可是物法雙修喔~☆只有半精靈才這麼特別呢!」

  臭美。真像柏瑞斯。

  在笑鬧聲中,她們歡樂地往精靈峽谷啟程,狂風之谷的風,似乎也不那麼暴躁了。

 

  這次,她是真正走出這陰暗的深淵。

 

 (完

 

 

蝴蝶結    

關於掏心者

 其實是很老套的牧師和弓箭手的故事。

 為了寫掏心者,我特地回去Luna回顧了一下,歷經幾次的改版和合併伺服器,名字變成編碼,公會、技能和倉庫都初始化了,讓我有種滄海桑田的催淚感。

 頓時對著螢幕畫面哽咽。

 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去整頓成之前的樣貌,只好加速寫完這篇以茲紀念。

 但我...永遠不會忘記拿著初心者法杖敲怪、被第一個會長揀去,開始著手從一個小小公會成長起來,替身旁那個盜賊補血放BUFF。

 不會忘記被遣散時,在荒涼的山谷遇見法老、遇見喬巴,最後遇見了柏瑞斯,然後在生命的記憶中深深寫下他的身影,幾乎是狂熱地看著他的背影,虔誠地全神貫注,奉獻出自己所有的魔力和信仰,只為了讓他更強大。

 更不會忘記懷抱著這樣的革命情感,跟著他流浪,一起在天涯定了下來,名副其實的浪跡天涯。

 一路一起互相看顧成長茁壯。升級時人物歡呼的ohya聲,衝裝失敗的垂肩喪氣,和開活動寶箱我的好運,到了最後幾乎每天只等著柏瑞斯出現,隨口一呼就能兩人結伴到處冒險,不需要任何人...一直到,認識了皮諾可,激發了牧師的危機意識...我的嫉妒心。

 沒有想過要釐清這種關係。但是皮諾可的出現,讓這種曖昧不明的氣氛消散了。

 在後期時,等級和裝備都有一定水準後,許多人漸漸不需要補師了,最後甚至不等我上線,他和皮諾可自己相偕著去探險。

 起初我只是說笑,「拋下我私奔唷~」我只是不喜歡被遺棄的感覺。

 柏瑞斯卻不只一次厲聲說,「妳們都只是朋友,nothing any more.」

 我就是無法忍受,我陪著你度過那麼多關卡,我支撐著你當兵時的無趣,陪著你熬過兵變的傷痛,為什麼在過了快三年的現在,你會對別人說,「好懷念公會戰時皮諾可替我補血,根本全伺服第一威補!我們打到半夜還載她回家!」

 ...那是我!那都是我啊!

 但最後我還是將話吞落腹中,只是我也很壞心地把這些過程寫了出來。

 說我小心眼也好,說我善妒也好,我只是想將這股冷寂至極、哀哀切切讓人憋得快吐血的心路歷程發洩出來。

 直到在構思並完成番外篇之後,才真正地吐出這一口怨氣。

 即便如此,我仍是慶幸,在青春時精力旺盛曾參與過這一段,認識了寫在歲月扉頁中的所有人,並且不曾後悔。不單只是遊戲上心,而是那時,我們凝聚在一起。

 

 願聖光眷顧你/妳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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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錦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