擱淺在心頭

番外_這樣一個大叔法師

　　她對他開始有印象，是隊伍在酣戰後的短暫休息。

　　對的，自溯星離開後，她在狂風之谷看著來來回回的流浪者，也有了固定的野團小隊伍。

　　戰場上沙塵瀰漫，空氣中還帶點術法火花的煙硝味，天空是一片澄淨的藍，毫無遮蔽的烈日讓荒谷顯得更加炎熱。隊員們聚在一旁的小土丘上，紛紛忙著喝水補血，他卻是逕自盤腿坐著，將藍水兜頭淋下，悠哉的等魔力恢復。

　　藍水不是藍的，紅水也不是紅的。是因為容器的顏色讓這些剔透的藥水染了繽紛，這她早就知道了。

　　但她從不知道藥水也可以這樣使用。尤其水珠沿著臉頰的弧度滑至下巴時，她看見那個人類法師瞇細了眼睛，非常享受這短暫的沁涼。

　　那樣的表情，讓她怦然。

　　組隊這麼多回，這次才注意到這個人，他隨意紮起的半馬尾，露出刀鑿般的輪廓，額前垂落一綹髮絲，讓深邃的雙眼皮和新發的鬍渣顯得豪放不羈，但法師長袍溫文的氣質卻平衡了這股違和感，像是頭慵懶卻又危險的豹。

　　一直到他抿著唇叼起菸，臉孔掩在朦朧的白霧之後，她才發現自己愣愣地站了好久。

　　看呆了呢。

　　她默默地喝水回魔，將驚艷也一起嚥了下去。

　　第二波的團練緊接著開始。她無比流暢地唱咒施法，確定所有隊員都上完BUFF，才對自己也施上祝福，跟在隊伍後頭跑。

　　落在後頭的還有這個人類法師，散漫地拖著步伐。

　　原本以為他是那種憑恃著隊友庇護，自己怠惰享受的人。沒想到當戰士隊長將怪物聚集後，法師一個閃身到怪物身後，僅憑一招暴風雪就讓怪物升天了。

　　「嘖。」他從背包摸出一樣東西，順勢拋向埃瑟兒，是枚精英怪物限定的戒指。「補師，妳有養寵物對吧？叫出來放風之祝福。」

　　埃瑟兒的臉孔扭曲了一下，還是照著做了。她腳底的地板一亮，身後飄出一抹霧狀物，嘻嘻笑著對法師施加BUFF後，漸漸旋轉上升然後消失。

　　那個法師見狀，滿意地勾起唇角，「啊，那枚戒指就當作酬勞吧。建議妳，補師還是智力高點好。」

　　「...我是全精補，也只會是個全精補。」

　　「哼哼哼，隨便妳。」法師最後還惡意地瞥了她一眼。

　　她不確定自己的表情是怎樣的。但她確定自己不想再和這個人繼續待在同一支隊伍。她甚至必須用盡全力隱忍，才不至於把戒指往那個可惡的法師臉上砸。

　　當然，只是想想而已。可以一招秒怪，那肯定有很大的本事啊。

　　她可不想親身體驗暴風雪有多凜冽。

　　整個後半場，隊伍的氣氛一直很凝重。但是這種嚴肅的態度，卻意外地讓隊伍運作流暢，難怪有的隊伍的隊長總是喜歡板著臉。她想。

　　等到隊伍解散，埃瑟兒立刻使用地圖捲，急急地奔向她在城鎮的商鋪，想要快快將戒指脫手。

　　這是一枚藍字加成的稀有裝備，在市場裡的價值算是中上，更別說上個主人還額外加工過後，讓原本的數值翻上幾翻，撐過了換裝過渡期仍可以配戴許久，不少以攻擊力至上的法師尋尋覓覓的就是這種裝備。

　　想起他無禮的態度...嘖，那個自以為是的大叔法師。埃瑟兒一甩手將戒指扔在鋪榻上。

　　還好物品上架後很快就售出了，不然帶著他的東西在身上，怎麼想就怎麼討厭。

　　因為這個插曲，埃瑟兒又恢復成以往封閉的生活。

　　賣掉戒指之後的存款，足夠讓她蝸居好一陣子，若是缺錢，就再去賣掉無用的裝備。半年多過去，狂風之谷依然人煙寂寥，她也一如往昔的舉起雙手鍬敲怪，存些礦石材料做成飾品裝備，對生計也不無小補。
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用生活技能做出來的裝備，在角落會顯示製作者的名字。

　　這是一種成就，更是一種榮耀。

　　但她來不及記牢那個大叔法師的名字，就將戒指販售出去。

　　於是，當封鎖了所有頻道的埃瑟兒看見有人用普通頻道大喊時，沒有立刻反應過來，只認為是哪個誤闖的冒險者在爭吵。

　　直到有人一臉猙獰地直逼近她面前，身後還拖著一大群的人面鳥身妖魔，對她嚷嚷「牧師快替我放BUFF！」

　　她嚇得差點大叫，「喝！鬼啊！」，甚至準備好要對自己放神光護體然後逃跑。

　　只是她卻是不自覺地朝他施了法師也能用的祝福，連神光護體都一併貢獻出去...真是可悲的職業病！

　　有了護體就等於無敵，即使只有六秒。那個法師放出幾發延滯行動的法術，巧妙地以走位避開技能的回覆時間，邊跑邊攻擊，利用中間的時間差將怪物一波一波的消滅。僅僅三招大絕、為時六秒半，就完全殲滅，這是怎樣的殺傷力？

　　先別說埃瑟兒補血成自然，那個當下就算她沒出手，他也不會倒地。

　　「牧師，反應還不慢嘛！哼哼哼...」

　　不理會他的誇讚，她一臉漠然，「...我叫埃瑟兒，不叫牧師。」

　　「我叫霍金。」

　　原來，剛剛在普通頻道大喊的，就是他啊。

　　霍金仰頭飲盡礦泉水，好看的頸線一覽無遺，尤其是上下滾動的喉結...讓他的樣貌瞬間好看了起來。她以為自己會面露厭惡地走開，或者會對他充滿警戒，但是見到他越發邋遢的樣子，卻讓她放下防備。

　　尤其這男人，越隨性不羈，越誘惑勾人。

　　為啥為啥為啥？他不就是個大叔嗎？

　　「看呆了啊。」他的嗓音因為在戰鬥中過度唱法，沙啞中帶點磁性。

　　她以為是自己斥責自己，過了半晌才發現是他在說話。

　　「誰...」為了自清，埃瑟兒扭過頭去，洩憤似的砍著怪物，「你不就是個大叔嗎？」

　　「什麼大叔？我才三十三。」

　　霍金好整以暇的就地屈膝蹲踞，從背包裡掏出小刀，將瘋長的兩鬢刮除，順便削去過半的長髮，只是略略打理，原本好看的輪廓立刻鮮明起來。

　　「...已經是人類的壯年了，精靈可是能活到百歲千歲。」她撇嘴。

　　「唔。棺材裡裝的不只是老人喔。」

　　埃瑟兒一轉頭，便看見霍金輕鬆地左閃右躲，後頭跟著一群嗷嗷追趕的怪物，那大概是一整區的數量，讓她不禁為之氣結...無賴啊這是。

　　利用走位，將怪物集中於一點，只用兩招連發法術就盡數全滅。

　　搶怪啊？強盜！土匪！

　　看著埃瑟兒吃鱉的表情，霍金心情很好地開口，「我養妳吧。食衣住行育樂都包了，妳只要在我打鬥時隨行就好。」

　　果然，她的臉孔隱隱扭曲，「...我不缺錢。」

　　「但妳擁有的也不多。窩在這裡，不會寂寞得發狂嗎？」

　　她很想說，這不關你的事。就算再寂寞，也不會去自找明擺著的寂寞。人類最會花言巧語，這種包裹著溫柔糖衣的殘忍，等到對方習慣了、被制約了，再嚐到失去的滋味，那才教人心碎欲狂。這種既無心又可怕的憐憫，她並不需要。

　　埃瑟兒沒有答應，但是她開始跟著霍金。

　　雖然無賴，但霍金沒有誆她，去哪裡都帶著她走，不缺吃不愁穿，有時還會用閒錢買買雜物送她。即使她並不想離開狂風之谷太遠。

　　她甚至有種只要她開口，他便會把那樣東西取來，擺在她眼前的錯覺。

　　但霍金最常做的事，是在冒險實戰中教會她各種狀況的應變，也以被輔佐者的角度建議她施法的時機與種種。這讓她的日子充實又積極。

　　生活總是遊刃有餘...這就是成熟大叔的魅力吧？

　　如果不要總是用糖果打發她就更好了。

　　「大叔，你到底有什麼企圖？」埃瑟兒含著糖果，一面懶懶的放BUFF。

　　翻臉的霍金作勢要將給出去的糖果收回，雖然他根本不吃。「...小姑娘，我只是在利用妳。」

　　雖然他想說的是幼馴染啦...但這小姑娘年紀也不小了。

　　「你少來。這種利用不划算。」如果她更貪心點，大叔恐怕就血本無歸了。

　　但是，但是。她最貪的，是有個人能夠在身邊。誠如她自己說的，不會自找寂寞，心裡明明知道這只是惡性循環，卻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跳。她只是覺得霍金還能夠忍受，還想看著他的側臉久一點，和他相處時，日子也不算太難過。

　　只是她也明白，分離的日子，遲早會來。

　　「划不划算是我決定。」

　　霍金卻從沒想過利不利用或是價不價值的問題。說不在意是騙人的，但說沒互相利用，也不太對。

　　沒有公會的冒險者，都聽說過埃瑟兒的傳聞。遊蕩的牧師，流浪的冒險者，誰若是救贖了她，就必大有所為。他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。

　　她從冷眼旁觀，到願意組成小野團，決定權一直都在埃瑟兒自己手上。但她寧願將自己困在這山谷中，也不願與人有所交集。說來矯情，他遊戲人間的心，也出現了憐惜。

　　若是有個人陪在身邊就好了。

　　霍金認為，人生中遇見誰、又失去了誰，都將成為日後使自己更堅強的養分。但他沒有對著她說教。

　　於是以陪伴為餌，用著言不由衷的話引她上鉤，在相處中一點一點地潛移默化，逼著她成長茁壯。是利用也好、訓練也罷，他就是在賭，賭彼此有一方離開後－－不論是他，或者是她主動－－她都能夠應付並且被善待。

　　他說過，棺材裡裝的不只是老人。但他其實並沒有如此豁達。

　　只是在那天來臨之前，他還想試試有人陪伴的滋味，還不想太快放手。

　　就算天天被埃瑟兒喊大叔，那份歸屬感也還蠻不錯的。

　（完

堆噗擠~~~~~~~~~~

我又手癢寫了掏心者！根本自打嘴巴。

而且這標題實在很好笑，時序也是突然插入，看不懂的話就煩請大家當做單篇故事看吧QQ

因為某一天突然在線上遇見這位大叔，然後又自虐地跑去看了對方的所有post，故事就自動跳出來了...

嗯...那時候我大概都在趕論文，對方帶著我練功其實也頗可憐的噗！

因為論文做完我就對郎造啊XDDDD

不過從開稿到完稿，相隔兩個禮拜(汗)

我說過一週一更根本就變成一月一更了啊啊啊(((滾地)))

近況嘛，主管看我盯著螢幕太久就會開始來干涉，有時電話接多了還會問對方是誰，我爸嗎你？！

其他我都可以忍，反正我只是小小小臨僱，而且還不時跑回原單位吃香喝辣(...咦？)

不知是壓力還是長期晚睡，身體整個大失調啊！還去照了超音波！

感想...還滿微妙的，但是小腹露出來見人了好害羞>///<

最後來個不負責任預告－－是的，我又要挖坑了，前面有兩個坑都還沒填(自毆500下)

但是最近做夢頻繁，已經連續夢到同一個人了，還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完稿的故事主角，只是那時寫的和夢的大不相同。

這不是暗示，什麼才是暗示？

有空再來修好了。bye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