擱淺在心頭

番外_同一片天空

　　她靜靜地坐在麥當勞裡，恬淡的身影像是隔絕了周遭的喧嘩，飲食的窸窣聲，所有城市的聲音都靜止了，只剩下窗外光影搖曳。

　　不同於身旁人群的歡樂囂鬧，她只是小口小口啃著漢堡的麵包，連飲料也只是少少地吮了幾口。

　　然後像是算準了時間，拎著食物就走出店外。午後的陽光在她身上歡騰著，她一身的藍，在太陽下是那麼的和煦，轉身，竟是走進了隔壁巷子裡的網咖。

　　門一開，涼涼的冷氣撲面而來，帶著某種複雜的氣味。

　　「啊，妳來啦。」店員熟絡地打了招呼。

　　微笑著點頭，她熟練地走向店員為她開的機台，俐落上了線。

　　「今天又來打game啦？」

　　「只是來看看。」

　　坐在螢幕前的她，雙手並用地敲著鍵盤和滾著滑鼠，不停地在各個遊戲登入又登出，畫面飛快地變了又變，她的速度卻絲毫沒有停緩下來。

　　最後默默啃完漢堡，她提起包包就又走了出去。

　　「再見，藍。」

　　向身後瀟灑地揮了揮手，互動也就這樣了。

　　其實，她的名字裡沒有藍。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，溫和得像是藍天裡軟綿綿的雲絮，又酷愛穿著藍色系的服裝。所以這些半生不熟的朋友，都叫她小藍。

　　她也不懂自己的執著，就只是沒來由的，喜歡藍。

　　就像是她過度頻繁地出入網咖，只是沒來由的尋找著什麼。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看見電視上那些盛行到接近氾濫的online game廣告，她會有種無可言喻的熟悉，甚至會感到慟心，令她納悶不已。她出生在平凡而穩定的家庭，自小父母相愛，偶爾也會小吵小鬧，但和好後只會讓感情更加焠鍊。課業也還在水準中上，人緣算是普普，私下也擁有幾個交心的姐妹淘。

　　算是第二眼美女的她，氣質內斂地發著光，甚至也還有幾個愛慕者。

　　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煩惱，但是她就是莫名地覺得悲傷。

　　試探性地去接觸了online game，卻讓她像是回到某種熟悉的氛圍，快手快腳地創好了人物，然後夾在玩家之中跟著打怪。雖然她從來都沒玩過遊戲，一切卻都那樣自然。

　　就是知道了、懂了。像是信手拈來。

　　她甚至知道怎麼用最少的心力，去培養一隻角色。不過也沒太多欣喜的情緒。她很快就發覺自己的失落。

　　總是玩不了多久就讓她覺得無力，遊戲一個換過一個，她心底的失落依舊。就算知道自己耗了過多的時間在遊戲和網咖裡，也無法從中抽身而出。

　　一直到現在，她也還在找尋。那些被放棄的遊戲，她也一再不厭其煩地開了角色，然後又失望地下線。

　　這天下午沒課，她習慣性地在覓食過後再到網咖晃晃。夏季特有的艷陽高照，即使是傍晚將臨仍吃不消，讓人忍不住想逃往有強力冷氣的地方。

　　但是她卻被窗外一抹藍色身影吸引。

　　慌張地奪門而出。默默跟在他的身後，一路尾隨到熟識的那間網咖裡，連店員對她招呼都恍惚得充耳未聞。

　　在看得見他螢幕的位置坐下，只看一眼，就知道他玩的那款遊戲，俐落地也跑去創了一隻牧師，不一會兒就將等級提升到中上程度，能夠在地圖之間自由移動了。

　　說也奇怪，她在選擇人物時，總是下意識偏好牧師或弓箭手，並且外表是一貫的金髮碧眼。連自己都不知道原由。

　　等到她的人物沿著地圖站到他背後時，過往像是歷歷在目。

　　不對，不該是這樣的。應該是四季分明，明媚秀麗有之，豪壯大漠有之。應該是落日西斜，與他並肩而行，飄飛的披風颯颯，讓她全心全意的信賴，追隨與愛慕。不應該是這種處處過度繽紛華美，半中式半日式的濃艷場景，應該是...

　　應該是西方幅員遼闊，他們朗笑著四界冒險，彼此互相扶持...

　　她哽著聲，忍住那股無聲的嗚咽。

　　終於，找到你了。

　　以往不懂的焦躁和等待，現在她都知道了。

　　她對著他順手下了一串BUFF，想哭，眼眶只是一陣灼燒枯索。

　　遭受突來的牧師祝福，他的角色緩緩轉過身，然後停住，沉默。

　　接著他問，「要和我一起冒險嗎？」

　　「要。」她連答了好幾次，甚至差點對著螢幕大叫，人物頭上不斷冒出可笑的對話泡泡，眼淚卻忍不住撲簌簌，滑過微彎的嘴角。

　　就連他也懷著模模糊糊的懵懂，只知道眼前這個女牧師，有種讓他懷念的哀傷。

　　和她一起解任務，和她一起打副本，一起同出共入。將她帶進自己的家族，看她歡快地打理一切雜務，替她打點所有階段的裝備。不帶著她就不參加任何會戰，為著這種堅持，他也覺得很迷惘。

　　每天上線就能遇見她，互相道聲早安，或是叮嚀對方保重，像是某種遺憾被補足。

　　但是當他藉著公會網聚約她出來時，她婉拒了。

　　「埃瑟兒！」他著急地喊她遊戲裡的名字，一面將鍵盤打得喀喀作響。

　　「其實，」她苦澀地笑笑，回他，「你以為的距離，很近又很遠。」

　　他們的位置背對著櫃檯，只相隔一排，好幾次他繞過她走到櫃檯，卻從來也沒認出她。

　　埃瑟兒不在了，柏瑞斯也已經不是柏瑞斯了。

　　但是第一眼，她就知道，對了，就是他。

　　就是他讓自己這樣心心念念，甚至無意識地戀慕那道藍色背影。能夠再一次遇見他，知道他們活在同一片天空下，這樣就夠了。

　　是她欠他、還是他欠她，已經不再重要。這份悲傷不是她自己的，她已釋懷。

　　還能看著這樣的背影，這樣就很好。

　（完）

寫完這篇，我總算甘願罷休了哈哈。

要不這系列怎麼寫都寫不完。

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，雖然是網遊文，我在寫掏心者本文時用的角色視角，一直都是角色本身，而不是像這篇番外，虛擬和現實交錯，一下登入一下登出的？

有點饒舌，但希望有人懂。

故事構想有點傾向讓埃瑟兒和柏瑞斯轉生後相遇。

在真實世界裡交會了虛擬遊戲，虛擬又掺了些現實，那種感覺是否像是莊周夢蝶？

然後柏瑞斯本人是個衣架子，穿著天藍色連帽運動外套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掉，也因此下意識嚮往藍色連帽外套XD

媽呀，我真的有戀物癖！

而且其實我和柏瑞斯也算是因為網咖認識的，那時候我還很不知死活地認為人性本善，一直約人家出來...真的是想法忒天真！

最後，調到新課室，業務不像以往那樣簡單規律，這篇還是用了兩天打完。所以，以後還是一週一篇。

以上完畢。